這種毫無根據、僅憑感覺猜測的懷疑,剖開安雯虛張聲勢的外殼。
難道在梁草嘲諷她不知道顧渟和顧崢之間不和時,安雯只是不爽梁草的態度嗎?
當然不是!
她也有小女生在戀愛中的敏感和延想,會對模棱兩可的事患得患失。
這種人格上的赤裸,讓安雯感覺丟臉。
她想逃走。
她也確實如此行動,轉身瘸瘸拐拐地跑走。
顧崢撐著椅子扶手站起身時,疼得抬手扶著額角,沉聲叫:“安雯……”
但安雯沒回頭。
她回到工位,甩著腳踢掉不舒服的高跟鞋。
她心里火燒火燎,一雙杏眼水盈殷紅,死死地盯著秘書辦門口。
十秒。
三十秒。
六十秒…
好!
很好!
他沒追出來哄她!
相識以來,安雯屈指可數地鬧過幾次小脾氣,不管有理無理,顧崢哪次不是溫柔地哄她?
而此刻,她不禁去猜想,這次與往日不同的處理方式,難不成是因為剛才那個質問他無法解釋?
不解釋的話,是沒必要,還是默認?
行!
隨便!
反正沒男人又不會死!
安雯抓起包,把桌上的東西往包里一掃,準備走人。
但她還沒站起身,工作群里有人@她,因為某個項目的背調出了點問題,需要她協助處理。
情緒和理智天人交戰,最后,理智險勝。
安雯放下包,跟同事一起處理工作。
工作處理完,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以后。
在她處理工作的兩個多小時期間,從玻璃門看見陸續好幾人從顧崢辦公室進進出出。
但不見顧崢的身影。
好!!
很好!!
他還沒有來哄她!!
安雯自定義又跟顧崢吵了一架。
突然,安雯手機響了,拿起來一看,是陌生號,但尾號是連號。
她調整一下情緒,接起來:“喂,哪位?”
“安雯嗎?”對方直問。
安雯辨認出聲音,眼皮一跳,有些磕巴:“嗯、嗯,阿姨,你、您怎么給我打電話,有什么事嗎?”
莊慧并不廢話:“我聽說你把顧渟的車砸了?”
安雯倒吸一口氣。
傳這么快?
誰傳的?
所以,這是興師問罪來了?
不過事已至此,安雯反而不虛了,敢作敢當:“對!”
莊慧質問:“你知道你添了多大的麻煩嗎?”
安雯頓了一下,反問:“那你知道我為什么砸他車嗎?”
“我需要知道嗎?”莊慧語氣輕飄飄。
安雯極其不理解莊慧的冷漠。
安雯上一秒還恨不得錘顧崢,這一秒就站在顧崢的立場維護起來:“我砸顧渟的車你知道,那顧渟砸傷顧崢你知道嗎?這么多年他們不和,顧崢的助理都知道,您能不知道嗎?我和顧渟無冤無仇我為什么砸他車?阿姨,我不信你猜不到原因。你質問我為什么砸顧渟的車之前有沒有關心顧崢的情況?有沒有關心顧崢的傷勢?我猜沒有吧?”
莊慧默了兩秒,語氣毫無波瀾:“阿崢沒說。”
沒說?
安雯想起顧崢那句‘他們不會管的’,她眼眶又熱了,因為心疼。
安雯勻了一口氣,語氣哽噎:“顧崢沒告訴你,你不覺得有問題嗎?他是你的兒子,他額頭縫了好幾針也不告訴你,你不覺得有問題嗎?是不是因為告訴你,你也不會管?”
莊慧沉默。
安雯吸吸鼻子,咽回哭腔,語氣硬:“我覺得我砸他的車算輕的!我已經警告他了,下次他再敢欺負顧崢,我會砸他家!”
莊慧依舊沉默。
就在安雯想再開口時,莊慧搶先一步:“行。”
說完,掐斷電話。
安雯木訥地看著手機屏幕。
行?
什么行?
她什么意思?
到底讓不讓砸?
安雯對這個‘行’,一頭霧水。
又坐了一會兒,已經臨近下班時間。
好!!!
非常好!!!
他還不哄她!!!
男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!!!
安雯又開始收拾東西。
以往安雯都是等顧崢一塊兒下班,畢竟她是他的助理,哪有助理比老板先下班的道理。也有例外,比如顧崢需要加班到很晚,會主動讓司機先送安雯回家。
但今天,安雯不等顧崢。
她背上包,重新穿上不舒服的高跟鞋,瘸瘸拐拐去顧崢辦公室。
她扎著低馬尾,上身V領淺藍色絲綢襯衫,衣擺掖進下身的白色西裝褲里,右肩掛著皮質柔軟的月牙包。
她站在氣派的木門后,襯得身材格外纖瘦,站在那里,不愿意往前多走一步。
她側著臉,眼睛不看他:“顧總,請問還有沒有事?沒事我要下班了!”
顧崢站起身看著安雯,語氣溫和:“我讓人先送你回家,我們晚點談,好嗎?”
一整個下午都沒有哄她!
現在說晚點談?
憑什么他說什么就是什么!
而且很明顯這個回家,指的是回顧崢的家。
“不好。”安雯拒絕,陰陽怪氣,“我自己有家,我去別人家干什么?”
顧崢無奈,叫她名字:“安雯…”
安雯出口打斷:“請問顧總是不是還有工作上的事?”
“甜甜…”
安雯再次打斷:“沒有我先走了!”
安雯轉身離開,因為帶著情緒,轉身太快,她不小心拐了一下腳,幸好眼疾手快抓住門把手借力,才沒摔倒。
顧崢繞過辦公桌上前:“還好嗎?”
安雯抬了一下手,把落到手腕的月牙包利落掛回肩膀上:“不要你管!”
她拉開門時頓了一下,并不回頭,語氣兇巴巴:“你管管你自己吧!醫生讓你休息!”
兇完,她反手關上門。
等電梯時,安雯沒骨氣地側頭看了一眼。
一眼望到頭,沒人過來。
她干澀地咽了一口口水,收回視線仰頭眨眼睛。
不原諒他!
就算他哄,她也不原諒他了!
進電梯后,安雯干脆踢掉礙事的鞋子,提在手上。
大概因為是踩點下班,并沒什么人。
唯一遇到的幾個同事,也只是不動聲色瞥一眼安雯,最多再瞥一眼她赤著的腳。
安雯不打算坐顧崢的車回家,可大老遠就看見等在大廈一樓的金茂。
這種情緒下,她一點不覺得他貼心,反而腹語:顧崢,滾蛋!
安雯目不斜視往大廈外走。
金茂跟著:“安小姐,顧總叫我送你回家。”
安雯雙手環抱胸前,手指勾著高跟鞋,大步流星:“我不需要,我自己會打車!”
“安小姐,你看你這樣…”金茂盯著安雯的腳欲言又止,又壓低聲線勸說,“安小姐,跟顧總鬧脾氣,也別為難自己啊。”
安雯仰著高貴的頭顱:“違背我自己的意愿,才是為難!”
不管金茂的勸說,安雯氣勢走出大廈,卻在踩到室外地面時一瞬間花容失色,她蹦噠著,張牙舞爪往回跑。
媽呀!
這地面簡直能把人烤熟!
金茂職業素養很高,此刻也沒憋住,笑出聲。
安雯氣呼呼,不為難自己了:“你叫人把車開過來吧。”
金茂憋著笑:“好、好,稍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