炫書網 > 銀狐 > 第七十九章 東京風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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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半個月后,于若菊的事徹底塵埃落定。

    尉遲文讓王志從中作陪,私下和岳玲奇一起吃飯。

    安靜的房間里,方一落座,岳玲奇便笑道:“尉遲大人單獨請客,難得難得。”

    王志調侃:“他的心頭肉落在你手里,肯定要想辦法討好你啊。”

    岳玲奇小幅度擺擺手:“哪敢哪敢,尉遲大人別生氣才好。”

    尉遲文單手放在桌上,一手舉杯,抿了口酒,嘟喃:“現在誰都知道于若菊是我的人了?”

    “這不就是你弄的嗎?”王志和岳玲奇異口同聲,鬧得滿城風雨的難道不是您老人家?

    尉遲文挑唇:“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這樣她就徹底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。

    他懶洋洋掃了眼王志:“太子殿下找過你們嗎?”

    “找過啊,太子殿下那天還親自來我這了一趟。”王志用筷子挑著面前的菜,夾了塊自己喜歡吃的。

    尉遲文猛的皺起眉頭:“他怎么不來問我?”

    “那會兒你一看就在氣頭上,誰敢惹你,天王老子都得讓你三分。”王志輕笑。

    岳玲奇來了興趣,問:“太子殿下一點不怪罪尉遲大人嗎?”

    王志幽幽嘆氣:“兩個人和親兄弟似的,能怪罪嗎?我在想,有天他當著太子殿下的面把牛平安宰了,太子殿下都是幫他藏尸的那個人。”

    岳玲奇再度打量桌對面的尉遲文兩眼,也吃了一口菜:“于姑娘這次是真的飛上天當鳳凰了。”

    王志:“豈止是鳳凰,我都懷疑尉遲這家伙是不是瘋了,還是被那姑娘下了蠱,以前也有女人啊,從沒這樣過。”

    “我只是放在了明面上而已,大王以前不比我爭的更兇?”尉遲文也好奇:“問你個事,太子殿下怎么和你說的?”

    “我幫你說了不少好話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“我說,尉遲這次怕是認真的,收心了,真的想要成家了,”王志故作語重心長,小口咀嚼著肉:“太子殿下還和我說了你姐姐的事情,你姐姐那邊得知這件事后,恨不得從哈密趕過來,親自為你們主持大婚。”

    尉遲文追問:“再沒了?”

    “沒了。”

    “沒評價于若菊?沒說她很漂亮?適合我們尉遲家什么的?”

    “沒,”王志搖頭,學了鐵喜的語氣:“只說你吧——大魚大肉吃多了,所以喜歡小菜清粥。”

    尉遲文翻了個白眼:“無聊。”

    聽到這,岳玲奇也笑出聲。

    沒從那套出姐姐對于若菊的具體看法,尉遲文丟開了這個話題,把重點挪回今天的關鍵人物,岳玲奇身上。

    尉遲文斂著睫毛,給自己倒了一碗湯,頭也未抬,“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岳玲奇望向他。

    尉遲文又加了醬油:“我想替于若菊贖身。”

    王志也是一驚:“干什么?于若菊現在不是挺好。”

    尉遲文拌攪著粒粒分明的飯,眼睛清澈分明:“你們只想用她賺錢,雖說也可以順帶完成了她想做的,但你們真以為有人會對外面的閑言蜚語毫不在意?”

    “文無第一,誰都是這樣。”王志接過丫鬟添的茶:“不被人說點流言蜚語,都不敢說自己有才華。”

    尉遲文把筷子擱回去,分析道:“于若菊她,不應該和銀錢綁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年輕男人的面龐上,逐漸顯現出一種只在官場上出現過的,威逼壓迫感:“作為她的男人,既然有能力,為什么不把她送到更能實現她才華的地方?”

    岳玲奇詫然,但還是飛快調整好表情,為彼此鋪臺階:“尉遲大人你開玩笑吧。”

    “沒啊,”尉遲文聳聳肩,隨意的小動作,面上卻不帶一絲隨和:“你野心太大了,岳玲奇。這次的事,是解決了,但我知道,一定會有下一次。”

    岳玲奇噤聲,在此之前,她始終認定,尉遲文遇到于若菊以后,已經變了,加上東京城這個大染缸,讓他變得不像哈密人,更像是一個會妥協的大宋人。

    沒想到……

    尉遲文又撐住臉,眼神卻一刻都沒有離開岳玲奇:“你可以繼續捧她,但不允許再有類似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不然我……”他皮笑肉不笑地彎了下嘴角,語氣浮離:“這個東京城離了誰都能轉,無論是我,還是你。”

    尉遲文端起面前的瓷杯,挑眉:“可以嗎?”

    兩個字,一杯酒,是他最后的通牒。

    岳玲奇思忖片刻,終是自嘲一笑。

    心中輕嘆,女人抬杯與他碰了下,清脆一聲,表示同意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月初,整個牛家村的地契都落在了哈密商會手中,銀錢一分不少的發到位,牛家村在三天內人去樓空。

    這個曾經古樸而生機的小村莊,終要迎來結束。

    人類為了安居樂業,賦予一塊土地嶄新的生命和意義,又毫不留情地將其摧毀,只為從中開墾汲取更多的財富與價值。

    力工們來拆村子的那天,于若菊特意回來了一趟。

    她太久沒到這里,住在盛源酒樓別苑的這些天,風雨動蕩,家人和朋友不是沒找過她,小廝找過她很多次,有娘親,也有弟弟。

    只是普通的見一面,寥寥幾句就離開。

    她一家,徹底在東京上了戶籍。

    于瑞兆告訴她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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告訴她,說哈密商會安排的很好,他們這些人在東京城都有了保障。

    想著這些事情,于若菊深吸一口,大步走進村子,停在自己家門前。

    于若菊凝眸看了片刻,拿起一旁的小鏟子,把一棵草連根帶土挖起,她只身而來,其實就是想做一件這么簡單的事情。

    刨出一株,于若菊手指頭已經沾了泥,拎著那枝干,正無處安放之時,

    一個花盆突然被遞到她眼前。

    于若菊回頭,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,驚訝之余,卻是怎么也想不到他會出現在這。

    兩人對望片刻。

    男人抖抖袋子:“看什么呢,不放進去嗎。”

    于若菊這才醒神,接過去,把草放進花盆里,進而才問:“尉遲文,你怎么過來了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,可能因為你在這,我的腳自己就跟來了。”尉遲文聳肩,回得似乎有理有據。

    于若菊輕笑一聲,什么都沒說。

    尉遲文垂眼瞄瞄她手里的小樹:“喜歡就拿回去,到時候種到院子里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兩人并排漫步,朝外走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過來了。”

    “前面不是說過了嗎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好好說話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肯定會來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?”

    “其實是去你盛源找你,你不在,才想到你在這。”

    “我以為你過來看拆房子的。”

    “這種小事需要我親自來看嗎……”

    來到村口,于若菊陡然一頓,望向一個方向。

    尉遲文循著她視線看過去,只見幾十個人并排立在不遠處的田埂上。

    儼然都是牛家村那些,之前被他諷刺過的老人們。

    尉遲文想換一條路,結果被于若菊扯回來,“需要嗎?”

    “我過去不合適吧。”尉遲文沖那邊揚下巴。

    “你在這等我就行了。”于若菊說了一句,朝著那群老者走去。

    沒出去多遠,于若菊停下了腳步。

    因為那群老人,突地一齊跪到了地上,伏身磕頭。

    他們年歲已高,動作也是徐而不急,卻更顯虔誠與悲傷。

    他們只是一群連家鄉都保不住可憐人。

    老人們相互扶持著,顫顫巍巍起身。

    王大人也在當中,他拄著拐杖,另一手,似乎在抹淚。

    于若菊鼻尖變得異常酸澀,也是這一刻,她的眼睛突然被一只手掌蓋住。

    趁她還沒反應過來,手的主人已經閃到她面前,把她拉向自己。

    一道黑影,嚴嚴實實遮住了之前一切。

    “別看了,”尉遲文的聲音很淡,也很溫和:“都已經過去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當天下午,于若菊去了趟西水門邊,牛家村來東京的人,基本都住在這里。

    尉遲文也寸步不離送她過來。

    “你不去忙事情嗎?”于若菊看他。

    “我不能忙,這種時候我要是忙了才要出事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尉遲文認真回:“我如果忙起來,就說明幽云十六州那邊的戰事出問題了,大宋需要哈密更多的幫助,這不是好事情。”

    真的是正事,于若菊就不吭聲了:“這地方是你給他們安排的?”

    “對。”尉遲文微微頷首:“買他們地契的錢,正好夠買這里的屋子,不想住進來的,拿著銀錢離開東京城也行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其實就是把錢從左手換到右手了?”

    “說的不錯。”

    兩人一邊說著,一邊來到一間屋子門口,于若菊叩門,沒兩下,就被人從里邊打開。

    是于瑞兆,一見于若菊,年輕人露出驚喜的表情:“姐!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于若菊往里走。

    隨后瞥見尉遲文,他又興沖沖喚道:“姐夫!”

    于若菊皺眉,拽住這小子后衣領:“你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“不就是姐夫嗎?”于瑞兆眨巴眨巴眼。

    尉遲文含笑點頭。

    此時,于母也從另一間屋子里出來。

    因為和尉遲文曾有過沖突,他的身份又擺在這里,所以于母有些局促不安,手不斷在圍裙上邊搓,不知道該說什么,做什么。

    尉遲文并沒有讓她尷尬太久,主動上去打招呼,讓她先去忙。

    鍋里的湯餅正在滾動,于母也借著尉遲文的話離開。

    三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坐下,于瑞兆率先打開話題:“姐,沒想到你詞寫的那么好,曲譜的也好,早知道這樣,我以前就讓你替我也做首詞了。”

    “替你做什么?”尉遲文好奇的問。

    “什么都行,我看過我姐替姐夫你寫過詞,所以我也想要。”

    “沒興趣。”于若菊冷冷淡淡。

    于瑞兆聳肩,他也習慣于若菊的這個態度,其實,他今天看到尉遲文后,就一直憋著一些話,所以才在這沒事找事,少年人的沖動,讓他再也憋不下去了:“姐夫,我想問你個事。”